晒 羞
高岭上的羞女地
因冬日的来临而老去
又因春日的光顾而重生
她一次次地成为老女人
将自己翻晒
她的一生旧如古陶
却如此美丽
绿釉如裙裾,向江边肆意延展
他奉上桃枝时,枝叶上有隐忍的花骨朵
需要等到来年
方能绣出花开的盛宴
此刻她慵懒又煽情
伸出双臂,拥抱青山
脚踩江水时云帆点点
浪濯白了天空
羞女被江神诱惑
她的细枝末节被旧陶之片钉住
无法起身去往那广阔之地
谁的局处下陷
有神的旨意在
她谁也不见
攀援而行的风
此刻,风雨沿湘江攀援而行
码头只留在印象里,不知被何人于何时撤走
它们在时光中需要被取代
需要在风和雨中一点点退去
一点点隐没于浪中
万千陶器曾是它们的宠儿
有多少个浪翻腾而过,就有多少次俯身拥吻
我需要将陶器掂在手尖
从肚腹中掏出一些物质
这些物质有肥厚的叶片
有纤毫毕现的绒毛
它们被江水撑大
这煮开的江水包罗万象
今夜我离不开它们
今夜我有它们才能丰富一场去往异国的幻想
如果勿里岛下有我的一块陶瓷片
如果瓷片上恰好写着了我的相思词
如果相思词上寄满了我的相思意
我相信你定会顺水逆流,返回原地
这码头,还有你的青丝缠绵在水底
东山寺见闻
悬挂头颅的住所
听说被毁两次,重建一次
现在又期望重建
一切都即将复原
血性!或其它别的!
我见过那张黑白照片上的亭子
是我希望见到的最初模样
他是一个女人的男人,充满温情
他从亭子的梁柱间
取下头颅
安装于自己的躯体
他穿上针线
缝合好所有伤口
正如他曾期待的
将伤痕累累的祖国缝合
河流上的春天
一条河流上漂浮的静物,是一片杨树林
河堤下,找不到归乡的人
只有牛羊与肥美的草原
一艘停泊的船只倾斜着
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里
随时有滑进河流的危险
两只浆在木船上,胡乱依靠着
它们日渐风化的木质,拥有干裂的皱纹
已寻不到曾经握住它们,糙裂的手
这在远景中,有被遗弃的迹象
或许,等早春的风吹过,河流丰腴时
木船将被隐藏到岸的另一边
只有杨树林,在齐膝的河水里
慢慢长满绿叶,慢慢在时光里
吮吸丰沛的乳汁与爱情
皮影串联
被光撑开的幕布里
一群牛皮的影子唱着牛皮的戏
它们着彩衣
骨骼清秀,被绳串联
唯一没被串联的唱音
常被隔离着,栅栏中的光,光阴中的尘土
从另一个世界出发
劝学、警世、求官、发财
都在这咿呀声里
遁世、开眼、明光、串联
乔口香烛铺
一个梦见香烛的人
抬头望天,望黑黢黢的夜空里
那丝袅袅上升的香雾
香烛在古巷成条、晾晒
点燃时却不知是何朝代
“朝有千人作揖,夜有万盏明灯”中的灯
应该就是烛火摇曳时的微光
被倒映在四面围城的水面上
才显得那么多,那么亮吧?
杜甫是被这烛火吸引
才使凄恻的心稍感温暖
而从杜甫码头上岸入住杜甫客栈的么?
那些守望百寿牌坊的老人
他们制过香,后来又被香供着
现在三贤祠中的香烛
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乔口人所制
书堂山
稻香泉与洗笔泉的命名
得益于两个完整的故事
现在,在食物充裕的今天
我们可以对稻香泉忽略不计
隐蔽的角落里
那块被疯子撬去她钟情字迹的石刻上
有些斑驳的苔痕
这是盘坐于碑刻前的老者
用三天时间来计算一生的距离
这种距离即将拥有颠覆性
面对这重要时刻
老者是严肃且慬慎的
他曾在一场战乱中失语
背负刀伤与离情
辗转逃离中,他用手中唯一的武器
扫出了一片高地,现在他在此冥想、结缘
让每一个前来叩拜的人
在拜台前握住他曾用过的笔,沾上泉水
写下五谷丰登,写下六畜兴旺
海燕简介:海燕,本名余海燕,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9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毛泽东文学院第七期中青年作家研讨班学员,人民文学“新浪潮”诗人,湖南省作协会员,湖南省诗歌协会理事,长沙市作协理事,望城区作协主席,艺术村诗群成员。已出版诗歌集《春天的隐语》《小镇的A面》,散文集《黑麋峰记》,长篇报告文学《公仆傅学俭》。有作品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读者》《诗刊》等刊物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