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此时,我坐在毛泽东文学院的课堂里。
雨水落在雨水之上,又被夏风轻轻吹起。院子里名家的文学理论就像诗歌一样蹦了出来,漂浮四周,充盈满屋。也像此刻的雨,伴随着大自然的叙事诡计,跌落在屋檐、瓦砾、与蝉鸣。
声声相融中,我望向窗外在雨滴与升腾的地气之间摇晃的绿叶,一时间,陷入了走神的氤氲之中。
02
故乡的雨,是缠绵的……
在雨中,我回到了文学的起点。还没喜欢上文学,小学时代就已经过去了。儿时的玩伴,多为动画片的人物:美猴王、舒克贝塔、黑猫警长、魔方大厦来克、铁臂阿童木、美少女战士、数码宝贝、机器猫哆啦a梦等。童年的世界只想逃离,逃离现实,真假不分。仿佛一觉醒来便已脱胎换骨,削骨还父,削肉还母,天地之间,唯我独尊。漫步在幻想的世界里:在菜地里到处打妖精,看见女孩就以为是自己的水冰月,碰到宠物就想唤醒它的究极形态,恶魔岛就在不远的猛洞河边,正午后,转过哪个山头,沿小路滑下去,就掉进了魔方大厦。
一天天长大,动画幻想世界日渐隔膜,唯故事中的真情、澎湃的热血、坚定的友情与青山白云是真实延续的、直达灵魂的。只记得,那个时候的我可以专注地拿着玩具漫步在动画世界的剧情:为拯救世界牺牲自己、为拯救爱人牺牲自己、为拯救同伴牺牲自己、为捍卫信仰牺牲自己。仿佛,守护,必须付出代价;代价,便是自己生命。
尔后,上了初中,穿上了统一的制服,告别了傍晚档动画,玩具被锁在抽屉里,取而代之是无尽的作业与考试。难得的休憩,漫画、音乐与文学成为了救世主。某个初一周末的社团课午后,百无聊赖的我,随手拿起丢在旁边的《幻城》,于是,一个新世界打开了。
雨慢慢变大,滴滴雨水在火热的地面砸出酒窝,雨丝带着单纯的美好在屋檐结出一串串诗句。在雨中,我依稀听到老师的言语,童年,是写作者的起点,青少年是写作者的成长沃土……
03
少年的雨,是浪漫的……
记忆中的夏天总是下雨,一把把雨伞绽放出艳丽的花朵,一个个小人幻化为季风天的鱼。我永远记得季风天的雨和屋顶上的星象,以及那个永远触摸不到的女孩。
在青春的挣扎中,文学就是救赎。每月的报刊就是药丸,每本99读书人新书介绍就是药方,于是,在文学世界中我被治愈。我看到:小四在新概念后为忧郁青春打拼,韩寒为了叛逆而叛逆,蔡骏成为中国悬疑小说之光,九把刀动漫式的热血转战电影、江南龙族的故事与激情打破青春小说记录……
我用一个双刀男的笔名配合着少年的呐喊,呐喊声,贯穿整个青春。可是,自始至终,我还是没有完成对故乡的文化自觉,我想要的就是逃离故乡,迈向我漫步的想象世界。于是,像大人期许的那样,我完成了中学学业,还超出预期考上了北师大。伴随着文学的呐喊,我疯狂地逃离了养我育我的小城——湘西永顺。
雨声逐渐狂乱,暴风与斜雨滴滴答答打在冷寂的窗,就像旧日的回忆敲打着此刻我的心。老师顿了顿,慢慢地说,每个人的文学成长都是矛盾的…….
04
大学的雨,是犀利的……
来到京城求学,我就像穿着长衫站着喝酒的孔乙己,内心是自卑而高傲的。我满怀着文学的热忱却撞进了历史的怀抱,我的内心矛盾而绝望。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之中,习惯平复了一切。我用尽了所有的课余时光,只为圆自己的一个梦——进行中文的双学位。每次文学课我都很早到教室,提前去预习。每节课我还能提出较为合理的问题。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犀利雨中,我发现我背叛了文学中的故乡。
湘西赶尸、土司王城、苗疆禁地、下蛊巫术,一个个陌生的词汇从我同学口里蹦出,而我,则像一个陌生的私生子,默默地尝试触碰自己应该熟悉的一切。
于是,机缘巧合下,历史和文学双重身份加持的我,回到故土,开始探寻我文学的原点,一切荒谬而深刻……
雨声开始平息,侧耳倾听,只能听见风的叹息。老师笑着说,写作者这一辈子,要达成和自己的和解……
05
成年的雨,是精准的……
步入社会,文学永远是属于自己心灵栖息的自留地。在每日重复的事务中,我开始用文学的眼睛看世界,幻想着一个个动人的故事情节,思考着创新叙事文本,同时也探寻着我从哪里来的哲学命题。
于是,溪州村落、溪州对话、星城漫步、红色潇湘等系列文章自然而然从笔尖蔓延,我慢慢才感知自己作为湘西人,更确切是作为溪州人的骄傲与苦楚。
来到土家第一村双凤,我才能够深刻体会一个民族能够屹立中国的艰难;来到老司城,我看到土司王朝在华夏版图小心翼翼成长的艰辛;来到星城,我才能体会一座英雄之城的悲哀与悲壮;我们都在历史不系之舟,留给我们的是想象与创作!
06
此刻,在毛院。
老师的讲座已经结束,就像刚刚停息的那场雨,好像有一道彩虹,在每个人的眼眸。
在毛院的下午、在雨中、在生生不息的文学叙事里。
走神的我仿佛完成了一场探寻文学原点的轮回……
(作者/张波男 笔名乔书亚,毛泽东文学院教师作家高级研修班学员、湖南省作协教师作家分会理事、溪州论坛核心成员,曾在多家杂志开设专栏,现任长郡麓谷中学副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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