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25日,星期二。一次骨髓穿刺手术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我被确诊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当天,马不停蹄做各种检查,次日化疗。
掉头发、精神不振、内脏损伤、血细胞减少,化疗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难受的是胃肠道反应,一日三餐成为煎熬,我几乎崩溃。
治疗初期,我经历一个个不眠之夜,曾无数次幻想:要是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醒来还是像以前一样,睡眼惺忪地背着书包去上学该多好,然后就昏昏然沉入了梦乡。梦中,我真的回到了学校,在教室温暖的黄色灯光下,一如既往地和同学们一起上课。
然而,残酷的现实惊醒了我的梦,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血常规检查,冰冷的针头刺破了我的指尖,也刺破了我如同泡沫一般的梦。
但我生性不会轻易消沉,尝试接纳眼前的现实。
当时我未满十四岁,因此所在病区是儿童血液科。我和那些孩子们成了朋友,和他们一起玩游戏,在血象好的时候一起去住院楼旁边转转。医生来查房时,我也用我在学校学到的一点生物学知识向他们请教。他们询问我的情况时,我就拍着胸脯,笑着说一切都好。
时间如流水,一分一秒流逝,我静待九个疗程结束,期许回归正常生活的那一天。
不久,比化疗更痛苦的事来了。在治疗刚进入后半段,也就是第五个化疗疗程时,我突发急性胰腺炎。
剧痛像一只无形而有力的手,死死地将我按在窄小的病床上。止痛药几乎不起作用,医生说更高级别的止痛药只有吗啡,可贸然使用有心衰竭的风险。我就像只濒死的蚂蚱,徒劳地抽动着四肢,发出无力呻吟。
四周半透明的塑料膜包围着我,头顶净化空气的层流机从早到晚隆隆地响个不停。胰腺仿佛一块坚硬而粗糙的石头,在我的身体里兴风作浪,顿时产生轻生念头:既然已痛苦到这个程度,既然病情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那为什么不干脆一了百了呢?
我记得,刚开始化疗时,肠痉挛了好几日,很多个白天夜晚,爸爸妈妈都轮换着用一只小热水袋给我揉肚子。
有一次就餐,我一点一点吃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吃完一碗饭,可胃里翻江倒海,我不停呕吐。爸爸便马上回出租屋给我熬小米南瓜粥。
胰腺炎以来,爸爸妈妈日日夜夜守在我的床前,眼睛布满血丝。
于是,另一个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不能放弃啊,不仅是为了自己已经经受的那些痛苦,更是为了父母那日日夜夜的操心和付出。
终于,胰腺炎渐渐好转,可我依然对前路感到迷茫无措。这时,妈妈当机立断——北上移植。
骨髓移植风险极大、耗费极大,一次急性大排异就可在转眼间使人财两空。但这是目前根治白血病的最好办法。
万幸的是,移植手术很顺利。从妈妈体内抽出的造血干细胞一点点被输进我的体内,我感受到了她给予我的力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接下来就是定期复查和慢慢减少用药,一般来说,需要大约一年的时间。身处异乡的孤独、成把吞下的药物、严苛的饮食要求、排异的风险,这一年同样是令人煎熬的。
我开始阅读,如饥似渴读着各类书籍,与先贤进行心灵对话。不论是贝多芬“我将扼住命运的咽喉,它决不能使我完全屈服”的豪言壮语,还是海德格尔“向死而生”的深刻宣言;不论是岸见一郎“课题分离”的构想,还是加缪笔下对抗荒诞的西西弗斯,他们都极大地震撼了我,使我忘掉眼前生活的苟且,以全新的视角审视自己的生活,思索生命的意义。
在阅读中,我不紧不慢地度过一年时光,回到了家乡,重返阔别多年的校园。
魂牵梦绕的场景又复活了。校园内树木婆娑、鸟语花香,同学们三五成群,欢声笑语。熟识的老师见到我,都惊喜而亲切地拉住我的手,询问我的近况。那一刻,我热泪盈眶,一股强大的暖流涌上心头。
很快,我适应了和新同学们的交往,并迅速成为要好的朋友。我们在一起讨论作业难题,下课时一起说笑、吃零食,放学后跟着一起回家。这几年的经历使我能以更成熟的眼光看待现在同学们所苦恼的问题,主动帮他们解决,和他们共同成长。
老师们很熟悉我的情况,在学习和生活方面都十分关照我。我有时因为要去定期检查而缺课,老师便在我返校后仔细为我讲解课上的知识;害怕我在教室里午睡睡不好,老师就为我腾出自己的宿舍,嘱咐我好好休息。老师们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倍感温暖与感激,使我内心充满不断前行的动力。
我更加珍惜每一天校园时光,更加热爱学习知识的过程,而不再像从前那样在乎成绩的好坏,只要尽己所能就没有遗憾。在文化课上,积累知识、训练能力;在实践课上,敢于动手、勤于思考;在体育课上,认真锻炼,努力跟上大家的步伐。
尼采说:“杀不死我的,终将使我更加强大!”我享受现在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每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愿我们都能心怀希望,为更加美好的明天勇往直前!
(作者/刘逸涵,长沙市望城区向阳中学初三学生,长沙市2023——2024年度新概念三好学生,“雷小锋”编号:096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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